*神明与他唯一的信徒
*初识人间,初吻少年,便噬骨发热堕了红尘。
1w7+,贺文
“大夫爷爷,我母亲的病怎么样了?”一个瘦瘦小小的小男孩仰起头,一双稚嫩的眼睛中满是对母亲的担忧。
早已苍苍白发的大夫摇了摇头:“你母亲现在还病得不算太重,但是后面如何却也说不定了。”
小孩迈着短腿费力地跟上走在前面的大夫,问得较真:“那大夫爷爷,有什么办法能救救我母亲吗?”
大夫停住脚步,看向小孩的目光闪烁,良久,却还是长长地叹息了一声,从拎着的箱子里摸出一个纸包:“小孩,这是云瑀,可以对你母亲的病情起作用,这次我不收你钱,后面你也不用来找我了。”说完,似是有些犹豫,但仍旧头也不回地离开了。
小孩两只手捧着纸包站在原地,并没有亦步亦趋地跟上去。
他垂眸看着手心里的东西,明白这已经是弥足珍贵的恩情了,他朝着大夫离开的方向鞠了个躬然后小跑回破败的屋内。
大夫走出一段距离后回头望了一眼,见着已经没人后才又驻足喘息片刻。
年纪大了,稍微走出一段路就得喘两口气。人他不是不想救,都说医者仁心,没有大夫放着病人不救治的道理。可是这十里八乡谁都知道这家人穷得叮当响,父亲带着家里的东西和另一个寡妇跑了,留下病妻幼子在家中遭受冷眼。这治病可不是一朝一夕的事情,如果是一副药就能解决的风寒小病,他也定不会如此袖手旁观。
可如若他自己家里光景大好的话,又何至于古稀之年仍在外奔波赚这几个铜板?
“小博,回来了吗?”榻上的女人听着脚步声,控制着力气轻轻咳两声,勉强坐了起来。
“母亲,你快躺下休息,我去给你煎药。”王一博从一旁缺了一角的矮几上端了个裂开的陶杯盛水递给女人。
“哪儿来的药?”姜氏闻言抬起头,常年被病气侵袭的身子呈现出的是苍白的脸色,眸子也不似常人有神采。
“刚刚的大夫爷爷给的。”王一博没有多说,把姜氏饮尽的陶杯接过来放回去。
听这么一说,姜氏就已然明了,她细声嘱咐道:“小博,咱不能白拿人家东西,一切都是有偿还的,咱家下个月的鸡蛋卖了把钱还给人家吧,莫要贪了便宜。”
“我知道的,母亲。”王一博垂下了眸子,转身踮起脚费力地推开用绳子拴着的木门,走到了狭小的后院。
他聪颖,知道现在家里全部的开销都指望着面前这只老母鸡,但鸡蛋也卖不了几个钱。母亲身子不好,卧床不起,家里的地荒废了很久,王一博也只七岁有余,根本帮不了什么忙。
又听见屋内传来阵阵低掩的咳嗽声,王一博扒开纸包,仔细观察了一下那根比手掌稍长些的草药,长着三片焉焉的叶子,根须不多,但极细。
瘦黄的脸蛋上露出与年纪不符的忧愁。
云山多雨,黛青色的山蒙在缭绕的水雾里,隔山灯火都不似如此。
因雨泥泞的山坡上一个小小的身影在努力攀爬着,浑身上下都裹满了泥巴。
背上的兜笼快要比人还高了,头发盛了漂浮在空中的雾雨,额发耷拉在眼前,被王一博全部拢到后面露出光洁的额头。他稚嫩的小手费力地抓着一旁的树枝,多次使劲才勉强爬上这坡。刚刚在下面一个隐蔽的坑里摔了一跤,膝盖处的裤子都磨破了。
裤子又要补了,王一博看了几眼自己破了一个大洞的裤子。
之前那位大夫给的云瑀被王一博翻来覆去煎了三天,最后熬出来的都跟清水一样,实在是不能再用了,母亲还是没有好转,王一博才珍之又重地把药渣埋在小院里。
听老人们说后面的云山上长草药,不少人都来采,王一博便打算来碰碰运气,他已经把云瑀的样子记下了,如果还能采到其他的草药就更好了,还能去卖点钱。
可他并不认识除开云瑀之外的草药,就把一路上看起来陌生的花花草草摘下来放兜笼里了。
在山上兜转了很久,太阳也被囚在厚重的云层后面,根本判断不出来究竟是几时,只觉得光线比起初暗了,但是还是没有找到云瑀。
“啊——”王一博没踩稳,草鞋陷在稀泥里,在拔出来用力的时候一个不小心就跌倒在地上,地上枯枝多,沾满泥的脚掌渗出鲜血。
眼泪不争气地涌出来,和脸上的雨水混在一起。
小孩觉得痛,可是又觉得应该要坚强,还尚且有些肉乎乎的手掌用力地抹干净眼睛,脸颊处的奶膘抖了抖,白净的皮肤也粘上了脏泥。
“小博,小博可以的,小博还没有给母亲找到药,小博要坚持。”奶声奶气的声音几乎要被雨生所掩盖,王一博擦掉眼泪,找了一根粗壮的树枝支撑自己站起来,光着一只脚一瘸一拐地继续向前走。
天色逐渐变暗,本就不算天光大好的苍穹一度一度地灰淡下去,细雨也变得大滴大滴起来。
王一博实在是走不动了,一瞬间,无助、茫然、难过种种情绪足以击垮一个七岁的孩子。
王一博一边哭一边向前走,他想念家里那个破旧漏风的屋子,和母亲温暖的怀抱。
突然,前面隐隐约约出现了一个屋子的轮廓,王一博撒开了腿往那边跑去。
走近了才看清全部的样子,看起来像是一个年久失修的小破观,常年没有人来祭拜,连裂开的门板上都长满了绿油油的苔藓。
上头有一块褪了色的牌匾,看痕迹应该是三个字的名字,可王一博没上过学,不识字,不知道是什么内容。
小一博叩了叩门,“笃笃”的两声在淅淅沥沥的雨中并不突兀,里面没有回应。王一博推开半掩的门走了进去。
屋子的内部比外面看起来还要破败,一根房梁倒塌下来,竹蒲也散落在一旁,祭台上的烛台和牌匾都四处歪倒,蛛网结得到处都是,在墙前放着一个手臂大小的木雕,想来应该就是这观所供奉的了。
王一博想走近看得清楚一些,奈何身高限制,只得拉过一个木几踩上去,把牌匾和烛台用袖子擦干净放立起来。
想着既然进来了,也得尊敬这儿的主人,母亲说过,切莫冒犯冲撞了。
屋外的雨还在下,甚至于还有越来越大的趋势,雨水穿林打叶,声声入耳,郁郁葱葱的树林因着风而摇摆,树叶与树叶之间的摩擦揉碎了原本呆在上面的水滴,昏暗的天光使得树林看起来像是深青色,这里没有了其他的人,没有那些背后说闲话的大人,没有冷嘲热讽,也没有讨厌的小孩合起伙来的欺负,天地之间一片安静。
很神奇,比起刚才的无助,王一博现在很安定,哪怕这个词用在一个七岁的小孩身上有些突兀。
他借着裂缝透进来的光细细地用目光描摹着那尊粗糙的木雕,只看得出人物身材修长,宽袍大袖,五官和其他细节都非常模糊,想来应该是当初建造时舍不得花太多钱吧。
王一博把背上的兜笼放下,又忧心起了没有摘到的云瑀。这雨下得大,外头也快看不见了,怕是要在这里过一夜,只是又要让母亲担心了。
染了血的脚掌没有得到处理,好在伤口不深,小孩的自愈能力本就要强些,现在已经没有刚才那种钻心的疼了。
王一博看见木雕背后还有一扇小门,应该是通往道观的背后。小孩子好奇心浓厚,走过去推开了门。
“吱嘎——”
双脚踩在枯枝落叶上发出细微的声音,后院也是一片枯败景象,王一博正打算转身回去,却在一晃眼之间看见角落里有熟悉的影子。
不敢相信的心情一下子迸发出来,他瘸着一只脚颠颠地跑过去,瞪大了眼睛看着。
细长的茎身,三片叶子,确实是久寻不得的云瑀。
王一博咧开嘴开心地笑了起来,他走回了前堂,规规矩矩地在木雕前跪了下来,双手合十,小孩子做这样虔诚的姿势难免看起来有些可笑,可稚嫩的声音听起来却无比认真:“神、神明大人,谢谢您,我带走您后院的草药是为了给母亲治病,但我不、不会白拿的,真的,我以后常常来拜你好不好,还希望您大人有大量,不要生小博的气哦。”
说完,小孩笑眯眯地站起来,在兜笼里拿出一朵花。这种花王一博从未见过,这么漂亮的花,他觉得万一是什么名贵的草药呢,就小心翼翼地把它摘了下来放进自己的笼子里。
但现在,这朵娇嫩的花放在深木色的雕像面前,红艳的花瓣碰触着灰尘,就像在腐烂中滋生出浪漫。
第二天王一博寻着原路回家时,姜氏悬了一晚上的心总算是放了下来。
“母亲!我找到药啦!”王一博迈着小短腿一路兴冲冲地从外边跑进来。
“怎么又受伤了?”姜氏心疼地看着儿子的腿。
“没事的母亲,你看,我在云山上找到了云瑀!”王一博把手中抓着的东西摊开给母亲看,一双眼睛明亮得像盛满了星星,嘴角挂着甜笑。
道观后院的云瑀不少,但他不懂如何保存草药,也不敢去问别人,怕那些人找到那里把草药都采走了,于是只带了两株回来。
姜氏看见那细瘦的两株草药,眼圈一下子就红了。
她的儿子为了她一个人跑到山上去采药。
“母亲,母亲不哭,你看,小博长大啦,小博也可以照顾母亲啦!”王一博笑得眼睛弯弯,脸颊处仅剩的奶膘软软地突出来,饶是任谁看都会心底一片柔软。
姜氏别过头擦掉眼泪,纤细粗糙的手指抚了抚小孩还带着泥痕的脸蛋。
后来王一博经常隔几天就去一趟云山,家里穷得不剩什么东西 ,于是每一次去的时候都会带上一支路上采的花,然后把上次来放的枯萎的花埋到后院里。
他带了手帕把木雕和祭台擦得干干净净,一来就会在这里待上一个半天。他没有朋友,母亲也总是精神不济,他不愿让她担心,于是经常絮絮叨叨地跟一个木雕说着小孩子的话。
“昨天隔壁家的讨厌鬼又抢了我的窝头,晚上都没吃到饭。”
“母亲现在比原来好多啦,咳得不像原来那么厉害了,神明大人,是您在保佑她吗?”
“我真的好想念书啊,前几天我偷偷跑到村里的书塾外面的墙根下,听里面那位老先生在讲书,后来被其他小朋友发现了,他们都想要合起伙来赶我走......可是我真的好想读书啊,但是家里没有钱......”
过了一段时间,姜氏虽然身体仍然不见大好,但已经不咳了,也有下地的力气了。王一博不再需要采药,但他还是每两三天都要去一次道观。
后来他听村里的老人说,云山上那个观是很久很久以前打仗的时候人们建的,拜的是想止戈,只是后来战争停了,新的皇帝继位,也就没人再拜了。
需要的时候千求万拜,看起来一片真心赤诚,不需要的时候却毫无负担地遗忘。
王一博还是往山上跑。
他总觉得自己最近运气有些好,前几天在从山上回家的时候在路边看到一株长得有些奇怪的植物,顺手把它摘了下来握在手里。
走到村门口时碰到了隔壁村来出诊的大夫,那个大夫一看他手里的东西就激动地拉着他,嘀嘀咕咕了半天,王一博最开始有些晕,最后那个大夫出了二两银子把它买走了。
他不知道那是什么稀奇的草药,也不知道它的价值是否远远超出二两银子,但他长到这么大也没拿过这么多钱,好像天上一下子砸下来把人给砸懵了,后知后觉地才觉得欣喜。
回到家后姜氏精打细算一番,最后把钱放进一个小盒子里,推到王一博手边,慈爱地摸了摸他的头,说让他把钱拿去读书。
王一博这时已经十二岁了,比起村里那些六七岁就识字诵文的孩子来说年纪已经很大了,但他一直都渴望着能坐进那个灰扑扑的书塾里,面对面地听那个老先生讲课,在别人孩子赶他的时候,也能硬气地挺直腰杆。
而不是蹲在墙根下,窘迫、无助地被一群比自己矮的孩子推到外面。
王一博很高兴,第二天就上了山跟他的神明大人说了这件好事。
这几年由于王一博经常来,这观里也多了些人气,连木雕都看起来油光水滑了些。
不知道是不是错觉,王一博在说这件喜事的时候,好像看见木雕周围散出了些光,可是再一眨眼,又消失无踪。
应该是错觉,他这样想。
肖战于虚空之中睁开了眼睛。
他的神识是在一年前凝结成的,那时他只是模模糊糊有些意识,就像是一切都活在混沌之中,经过一年的温养,他现在已经能感受到自己的身体了。
他经常看见这个小男孩来祭拜自己,其实这也算不上祭拜,只是这位神明有些喜欢他这小信徒带来的花,还有絮絮叨叨的单方面对话。
这让肖战感到不那么孤独。
神明应该感到孤独吗?肖战不知道,反正他这么觉得。
王一博很聪慧,哪怕是十几岁才开始念书,也丝毫不输于其他小孩。
可接踵而来的又引来了另外的问题,其他小孩会嫉妒、使坏,知道他是个没有父亲的孩子,哪怕王一博比他们高大这么多,他们也仍然肆无忌惮地欺负他。
王一博不是没想过反抗,毕竟可能他随便一推,这些小孩就能跌倒在地上。可他不敢,母亲还在村子里帮这些人家做事,修修补补衣服什么的,课业做完了也会去其他人家帮着做些推磨、犁田的苦活。遭受冷眼是常有的事,可是母亲还和他互相依靠着,他们要活下来。
他自己觉得这两年已经好很多了,生活中还常常有些意料之外的小惊喜,不至于那么难熬。云山上的道观已经是他一个人的秘密天地了,在那里,他可以享受一个人的悠闲时光,没小孩子的捣乱,没有那些人家鄙夷的眼神,也没有母亲忧愁的双眼。
这里就是他的。
时光的细线已经在冥冥之中缠绕成了羁绊。
每次王一博来找自己,肖战就会从雕像里面出来。他不喜欢用第三视角看这个世界,他更喜欢用自己的双眼去描摹他这个信徒的模样。
当初那个瘦弱的小豆丁已经长成了翩翩少年郎,哪怕是一身粗布麻衫都掩盖不住因为经常干活而养成的肌肉,脸庞已经褪去了稚嫩,冷傲、挺立的线条分明出来。
“我这次来,是想告诉你一个好消息。”王一博那张看起来有些冷漠的脸露出一个笑容,“我这次考中秀才啦。”
前段时间组织了考试,他去了一遭,后来才得知这个消息,村里一共就考上了两个人。十五岁的秀才,至于其他人是会嫉妒还是怎样,他已经不想再去考虑了。
王一博并没有多兴奋,因为他从来不曾因为生活的磋磨而丧失自信,但开心也是肯定的。
姜氏难得地做了一个肉菜,王一博全给吃干净了。
“你们大神仙知道我们考试吗?考中秀才后就可以参加乡试,要是乡试也过了,说不定我还能成会元呢。”王一博脸上难得的笑容灿烂,平时再冷漠的小孩说起这些来也是无限畅想。
至于再远,他也不敢再想了,也想象不出,他这十几年来还没出过这座大山。
肖战只是在他面前几步的距离静静地看着他,一股奇怪的感觉似乎笼罩了全身,他摸了摸自己的脸才知道,原来自己的表情和面前人是一样的。
这就是人类说的高兴吗?
本该无悲无喜的神明头一次尝到七情六欲的滋味,一时间竟有些食髓知味,像是在一片渺茫的雪地里开出花来,它娇嫩,脆弱的根茎在风雪中摇晃,却不折断。
它在刺骨的寒冷中红艳着。
它还会开出下一朵来。
一片花瓣轻飘飘地落在王一博的手袖上,小小的,不知道被风从哪里吹过来的。王一博只是轻轻地捻起,然后稳稳当当地同上次枯萎的花葬在一起。
“小博呀,你可要好好努力,你这次和阿鹏一起考上秀才,可是我们村的希望啊!”书塾的老先生在课后抓着王一博的手,语重心长地嘱咐着。
“切,不就一个秀才,有什么可高兴的,我以后可是要考状元的人,你算什么。”张鹏从后面走出来,白了王一博一眼,语气不善,“就你这样的穷白丁能考上秀才都算便宜你了,难不成还妄想成解元吗?”
王一博一个眼神都没分给他,就像是不存在这个人一样。书塾的老先生也叹了一口气,从门口离开了。
张鹏还在继续冷嘲热讽:“要是你识相点,就不会去乡试,反正都会考不上,你怕不是连盘缠都拿不起吧?”他说到这,脸上露出与十几岁少年一点不相符的丑恶笑容。
“就你妈那样的贱人,活该被男人抛弃啊——”张鹏突然发出一声惨叫,整个人被狠狠地摔在地上。
王一博的眼里冒出怒火,拳头紧紧地攥在一起,刚刚就是这只拿笔的手砸在了张鹏那张欠揍的脸上。
王一博之前从没还过手,所以哪怕他是村里个子最高最壮的,连七八岁小儿也敢往他身上丢东西。而这次,张鹏也没有想到王一博居然下手这么狠。
“你!你凭什么打我!我、我要去跟我爸告你!让我爸来打你呜呜呜呜——”张鹏家里是全村最有钱的,连带着孩子都只会娇生惯养。人还比他大一岁呢,被人打了都只会坐在地上哭。
王一博走近,在他面前蹲下来,抹不开的黑影将张鹏笼罩在里面,张鹏害怕地瞪大了双眼,却发现自己腿软得连挪都挪不动。
他听见王一博轻声道:“你以为我不跟你抢乡试的名额你这个草包就能考上了?”
张鹏嘴唇颤抖了两下,还是没能开口说出话来,直觉告诉他王一博现在完全干得出来狠狠揍他一顿这种事情。
他就是嫉妒,凭什么自己天天苦读,头悬梁锥刺股,才勉强考上一个秀才,而王一博干着农活,穿着最破最旧的衣裳也能和他同样享有这个荣誉。
一双有力地大手轻轻拂过他的脖子,在他大动脉旁好似点了点,张鹏禁不住打了个哆嗦。
王一博阴沉地看着他,一字一句地说:“之前是我太能忍了,你有什么资格骂我母亲?”
他站起身来,居高临下地看着地上的张鹏:“要是再有下次,你可以试试会有什么后果。”
说完就转身离去,张鹏半天也没从地上站起来。
只是谁都看不见,在不远处还有一道似有若无地身影,衣袂飘飘,长发如瀑。
肖战笑了笑,小朋友还挺凶。
“大神仙,我又来了。”王一博今天看上去像是情绪不太高的样子,眼皮也肿肿的,整个人都没什么精神,
他照样先把手里的东西放在祭台上,今天带了一株洁白的芍药,是王一博昨天在去隔壁村干活的时候在别人家篱笆里看见的。
不知为何,王一博就想把这花带来,送给他的大神仙。
他还从来没送过这么好看的花。
于是他把一半的工钱都给了那户人家,换来了如今桌上这朵不染尘土的芍药。
“大神仙,你究竟长什么样子啊?止戈的神仙,不会很凶神恶煞吧?那这么多年你岂不是烦死我了。”王一博勉强勾起嘴角笑了笑。
肖战只想给这个小朋友狠狠的一下,结果手都抬起来了,看着那张明显憔悴的脸,又只是轻轻落下,带起了一个小小的气旋,拂动了一下王一博的衣角。
“不管你长什么样,都是我最最最好的大神仙。”王一博接着道,“可是大神仙你说,我生活在这里的意义又是什么呢?”
他像是茫然了,双眼找不到焦距,原先总是生龙活虎的一个人一下子就萎靡了下去。
肖战觉得心口重重的,像是被一块大石头压着。可明明神仙一挥手,连大山都可移走。
他知道为什么,昨天在跟着王一博回家的时候,看见他母亲躺在地上,不省人事。
王一博拿出家里所有的积蓄,急匆匆地跑去请大夫,却被告知他母亲这是长年累月留下的病根,来得凶险,多半是救不回来。
他长到这么大,生命中只有母亲这一个角色与他亲近,让他感受到爱,可现在上天连他唯一的至亲都要夺取。
少年快要迈向成年的宽阔有力的肩膀也一下被压得垮了下来。
肖战有些手足无措,良久,只是伸出手轻轻揉了揉面前人的头。
王一博还看不见肖战,只觉得好像有一片柔软覆上了头顶。
心里猛地一动,他本知不可能,却还是像抱有一丝希望一样,抬头看向那尊看不清五官的雕像:“大神仙,是你吗?”
没有回应,屋外落叶的声音也清晰可见。
王一博只是失落地埋下头,低声嘟囔了几句。
“要是大神仙你能来陪我就好了。”
肖战笑了,眸子温柔,眼尾上挑,不点而红的薄唇下有一颗小小的痣,他好像说了一句什么,只是王一博听不见。
他说,再等等我。
天气逐渐转凉了,这一年身高窜得狠了些,之前的厚衣服已经穿不下了,姜氏摸出些铜板让王一博去给自己添置一件新衣裳。
他点头答应下来,转头就把钱拿去给母亲抓了药。
乡试就在明年开春,王一博从柜子里拿出老先生帮他借的书,严严实实地装进小包袱里,生怕弄脏一点。毕竟过几天要还的,要是弄坏弄脏了,赔不赔钱是一回事,下次也就借不到了。
王一博给母亲把被子压好,转身走出门去。
外面大风呼啸,寒风直往人身体里钻,王一博拢紧了单薄的外衫,嘴唇抿得紧紧地,拔腿就往山上跑。
家里烧不起炭,能保暖的被子都给了姜氏,王一博在家根本就看不进书,或许有大神仙陪着或许心里还好受些。
山上的树林都被风吹得嚓嚓作响,叶子像是落雨一样往下掉,他看见一只小鸟着急忙慌地飞回温暖的窝里,里面立马探出另一个脑袋,两只鸟亲密地依偎在一起。
心里升起些羡慕,又有些嫉妒,嫉妒连一只鸟都好像过得比他好。
他现在身高腿长,道观没多久就走到了。一推开木门,风好像瞬间就减小了,只剩下微微几缕追着他跑进来,吹起两边的鬓发,又缓缓落下。
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的错觉,小道观里好像比外面暖和不少,一件单薄的外衫也不觉得冰凉了。王一博四下望了望,还是破破烂烂的屋子,丝丝暖意却裹着自己。
王一博笑了笑,一屁股在神像前坐了下来:“大神仙,是不是你显灵啦?这两天真的是好冷,来你这里避避寒啦。”
“或许没多久就要下雪了。”王一博深邃的目光透过木头的间隙望向窗外,又好像望到了山外面很远的地方,最后落回到面前的神像上。
他其实也并不是一个爱求神拜佛、寄予天道的人,他只是觉得神像对他的陪伴很特殊,特殊到,他愿意相信世界上有这么一个一直默默听他倾诉、陪他长大的神仙。
这是他的神仙,一个不知名的神仙。
肖战看着王一博专心看书的样子,也在他旁边不远的地方坐了下来。
看着王一博一会轻声诵读,一会皱眉思考的样子,肖战就觉得莫名欢喜。
肖战低头看着自己的手,纤细修长,骨节分明,莹白如玉,好像比前段日子更凝实些。
快了,快了,肖战在心里这么告诉自己。
他也快等不及了。
后面移步wb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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熬夜写了四天,祝肖肖生日快乐,也祝自己生日快乐
希望我们都能成为更好的自己